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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聞

以暗黑童話擁抱受挫的人 插畫家奈樂樂:你不是孤身一人

「從此,王子和公主便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這也許是許多人心目中童話故事的標準結局。色彩繽紛的精裝繪本為故事建構出美好的幻想世界,但有插畫家嘗試把現實的殘酷帶進童話世界,繪畫出與別不同的黑暗繪本。

奈樂樂,本名關偉樂,是一名設計師及插畫師。自2017年起,推出「暗黑繪本」系列,藉童話故事表達社會的黑暗面。他直言,這個世界猶如地獄,令人難以開心。故其筆名亦與地獄有關,此名源於日本動漫《寒蟬嗚泣之時》內的歌曲「奈落之花」,「日文裏的『奈落』意解地獄,剛巧與我的名字讀音相同,便以此為筆名。我想創作一些讓大家對社會有所警惕的繪本,不會『中伏』,被人性醜惡所傷害,開心一點,從地獄中找到快樂,那便是『奈樂樂』。」

「我不喜歡正能量,經歷過很多慘痛的事,不覺得現實這麼美好。」年幼時,他曾被同學欺凌,連喝水也要躲進洗手間;長大後在社會工作,又被上司無理解僱。遭遇種種不幸,他反問世界一句,「為什麼童話故事一定要美好結局?」透過灰暗的顔料和不盡人意的結局製成繪本,揭示現實的醜惡。他的繪本以欺凌、自殺、辦公室政治等為題,目的是希望讀者對真實社會有透切的了解,亦盼曾遭遇挫折的人對書本有所共鳴,藉另類的暗黑童話告訴他們:「你不是孤身一人。」

奈樂樂以自殺為題材繪製了《跳下去的一秒》,希望藉繪本讓人理解自殺者的心情,並提醒讀者們不要輕率自殺。
奈樂樂在2019年獲得「第六屆動畫支援計劃-初創企業動畫」優異奬,對他而言「這個獎項是對自己的一個肯定。」
奈樂樂曾推出六本暗黑繪本。
奈樂樂把插畫裱在家中牆上,訪問期間他興奮地拿出不同繪本的插畫逐一介紹。

繪本呈來回地獄與人間經歷  擺脫痛苦成樂觀派

奈樂樂形容,從小便經常往返「人間」和「地獄」。性格內向的他,在小學時期經常被同學欺負,欺凌者總愛在奈樂樂喝水時,把水樽強行塞進他的嘴角,使飲用水灑滿一地,種種經歷令他害怕、怕得要躲在洗手間才敢喝水。他被欺負時亦不敢反抗,只能「硬食」(意即強行接受),他知道一旦自己面露痛苦表情,反而令那些欺凌者笑得更開心,「無論怎被人欺負,有人看到也不會幫忙。」這些痛苦經歷使奈樂樂喜歡獨處,因獨處時間多了,他才了解及清楚自己的個人感受,讓他可更好地處理自己的想法及情緒。

奈樂樂指,每次自己遇到被欺凌的經歷總想着「快點回家,離開這群人」亦因此不想上學。奈樂樂在繪本《跳下去的一秒》中加入年幼時被同學欺負的畫面。

然而,言談間發現奈樂樂並非內向寡言的人。在大學時期,他曾到外國留學,成為「大人」後,為自己而創業,種種經歷使他慢慢走出舒適區,性格變得外向開朗,「無論到外國讀書還是自己開公司,都必須『逼』自己外向一點;在外國人生路不熟,一定要外向一點,與其他人混熟才能得到城市的資訊;經營公司時,性格亦必須外向,盡量保持微笑,多和不同人溝通,才能有生意。」

奈樂樂指,每個人生階段也有不同朋友,但現時自己的待友之道是「求真不求多」,一、兩個知己已足夠了。

以前一段失敗的戀情促使他製作第一本暗黑繪本。《恐怖核心與小鳥》是他的首本暗黑風格繪本,故事講述一名叫「恐怖核心」的雕像愛上一隻小鳥,不斷犧牲自己身上的木材,讓小鳥建造居所,但換來的是小鳥與另一個伴侶在此建造窩居,藉此比喻自己在談戀愛時被人當作「工具人」,為女友付出很多卻得不到回饋,「我從小到大都覺得,人不是很可信的動物。」縱使現在他仍然無法輕易相信陌生人,他認為建立在合約上的關係才是最可信的,「合約就是最真實的承諾。」

奈樂樂坦言,當他知道對方不尊重自己時,對對方的愛便會慢慢​​凋淡,而他卻花很長時間才能抽離這段不可復返的關係。(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奈樂樂出版的第三本繪本《龜兔再賽跑》:兔子被一眾動物責罵,黑白線條使畫作增添幾分哀傷。

 繪本滿載社會感悟  讓同路人感共鳴

每本故事書的背後盛載著奈樂樂對社會的感悟,一共六本暗黑繪本皆由自身經歷、社會時事和友人的真實經歷改編而成。

奈樂樂自言最喜愛的作品是《龜兔再賽跑》,故事講述兔子輸了賽跑後感到難過,決定和烏龜再次比試,但兔子下定決心,日以繼夜鍛鍊跑步。相反,贏了一次的烏龜,為了繼續得到大家的喜愛,竟設陷阱害兔子輸了比賽,其他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動物,卻認為兔子再次在比賽途中睡着。縱使,兔子事後申冤、說自己被烏龜陷害,也沒有動物願意相信牠。然而,貓頭鷹目睹了烏龜設置陷阱的過程,但牠沒有告知真相、沒為兔子伸張正義。

《龜兔再賽跑》的故事靈感來自奈樂樂被公司解僱的經歷。他認爲,很多人在現實社會中,抱着「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心態看待身邊事物。有些人明明很努力辦事、卻被人陷害,而知道完整真相的人、卻未必願意幫忙替人解釋,只會冷眼旁觀,往往旁人亦只看到事件中「最表面的結果。」

他相信,這個故事情節既簡單又深刻,而且很多人也經歷過類似事件, 「《龜兔再賽跑》的故事完全發自(他)內心創作,相信很多讀者看完後有所共鳴。當我發現不只我有這樣的遭遇時,內心亦得到一些慰藉。(故事)亦能反映社會黑暗面,讓未踏足社會的青少年有所警惕。」

繪本封面以扭曲線條和反常比例,營造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氛。
奈樂樂指《跳下去的一秒》靈感源於早前新聞報道,社會上出現青少年自殺的現象。以前曾有尋死念頭的他,以自身經歷改編成故事,勸喻青少年珍惜生命。

被外界誤會成另類人  不理眼光做自己想做

奈樂樂直言,不會單靠畫畫維生,「香港書店最暢銷的永遠都是投資、『炒股』之類的工具書,不知香港人是否太現實,風氣不太吻合。」他的繪本分別在台灣及香港出版發售,但在台灣的銷量總比香港高。他覺得,台灣文風興盛,逛書店是台灣人的消閒活動,但香港人卻不會這樣做,並笑言「如果我約女生逛書店,她早甩掉我吧!」

香港書店對繪本的分類方法亦令他感到無奈,「香港書店不太會理書本內容,他們看到是繪本就會放在兒童繪本一欄,但我的書不是兒童繪本,放在那裡只會『食穀種』!台灣卻設有成人繪本,但香港沒有這欄目。」他苦笑著,「勁無奈,怕咗香港書局。」

奈樂樂的暗黑畫風為他帶來不少挑戰。他除了出版繪本,還會到不同地方教授繪畫,曾有機構因他的暗黑畫風,而拒絕讓他任教,「那時候我的心情很失落,覺得教繪畫與我畫的內容不應有衝突,沒想過機構看過我的繪本後,覺得我有繪畫技術但不適合教導學生。」

面對挫折時,讀者的鼓勵是奈樂樂的「強心針」。平日,他會逐一閱讀每個讀者在貼文下的留言,每次看完他卻釋懷不少,不再糾結於因畫風而無法教班的挫折,「因為我的繪畫風格而拒絕讓我任教的只是少數。本來就很難讓所有人都喜歡我的作品,所以他們不喜歡我,我沒所謂。」

奈樂樂於Facebook發文分享自己因畫作題材敏感,不獲機構聘用任教繪畫班,獲不少讀者留言鼓勵。
奈樂樂為生命熱線的「長者精神健康支援計劃」單張繪製插畫,該計劃旨在為情緒受困或有自殺傾向的長者提供支援。奈樂樂覺得,參與是次設計更能與受眾「同行」。(照片來白奈樂樂官網)

「It is okay to be sad, it is okay to be not okay.」這是奈樂樂很喜歡的一句說話,他認爲每個人都有負面情緒,我們需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要學習接納這些情緒。他自言,自己的繪本不是為了黑暗而黑暗,而是讓人從中抒發情緒,使在現實中受挫的讀者也能從中感到被人理解的感覺,明白自已「不是孤身一人」。

為了讓讀者明白有人理解他們的感受,奈樂樂會為每本繪本寫上一篇後記,表達他對故事的反思。
奈樂樂展示他的繪本手稿。
奈樂樂指,他會先在白紙上起線稿,然後用電腦繪圖軟件上色。

 

 

 

《San Po Yan Magazine 新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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