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立法暫緩追租 干預還是穩定市場？

本港第五波疫情嚴峻，人人自危，不少商戶面對市道低迷和限制社交距離措施，只能停業或結業。政府通過《商業租戶短期保護措施(2019冠狀病毒病疫情)條例》，暫緩業主對17個「指定行業」採取追討租金、終止租約等相關法律行動，有效期3個月。有租户及中小業主認為政府多此一舉，反不如直接向商戶增撥資助來得實際；經濟學者則認為暫緩追租能於非常時期穩定市場，但強調政府必須適時「退場」。究竟「暫緩追租」是租戶的救命稻草，還是畫蛇添足？

暫緩追租不治標亦不治本 商戶促請政府直接補貼租金

隨着新一波疫情爆發，各行各業再受重創，尤其是第599F章《預防及控制疾病（規定及指示）（(業務及處所）規例》規範的處所深受影響。位於灣仔的西班牙菜餐廳負責人劉先生表示生意大跌了9成，雖然業主在較早前已酌情減租約1成，但業主認為政府對餐飲處所已有足夠資助，因此不願再次減租。但劉先生指出，政府提供的數萬元補貼僅夠支付部分舖租。

儘管政府宣布擬立法暫緩追租後，劉先生的業主表明暫時不會追租，容許餐廳拖欠2月至3月部分租金。惟劉先生認為當局做法「多餘」，延後收租只能帶來些微幫助。由於餐廳繼續營業，保護期一過須交回租金，依舊要承受同樣的經濟壓力，「這幾個月營業額不足平日的十分之一，連向員工支薪也很勉強，遑論一次過付清數月的租金。」

此外，收緊社交距離措施加上推行疫苗通行證，令不少髮型屋損失嚴重。髮型屋負責人Harris指，很多客人因沒有打針或染疫要隔離，而無法到場剪髮，這波疫情已失去2至3成客人。他初時要求業主減租一半或免租，可惜無果，幸而最終獲業主答應減租3成，為兩年來最大的減租幅度。他理解業主自身也有經濟壓力，減租與否是人性決定，坦言若他是業主，也有可能因經濟困況不減租。

有租戶幸運得到業主減租，但亦有租戶因害怕影響與業主的關係，不敢要求減租，韓式吐司外賣店負責人Steven便是其中之一。雖然生意同樣減少2至3成，但Steven覺得該店情況相比其他依賴堂食收入的食肆並未顯得特別困難，加上原本租金水平較同區低，故打算照常交租，「除非毫無顧忌，否則都會考慮清楚（才提出減租）。」

比起立法暫緩追租，Harris和劉先生均認為政府應按行業情況增撥資助，才能直接幫助商戶應付租金。作為業主代表的工商舖中小業主大聯盟發言人蔡志忠亦同意此做法，建議政府應從營業額、規模、受影響程度制訂減租指引，按百分比補貼租金。他補充，政府立法本意是想鼓勵業主和租戶重構租約，故更應定下明確減租指引，以減少雙方產生磨擦。

中小業主憂法例成租戶「尚方寶劍」 被迫承擔損失租金的風險

有心經營下去的Harris和Steven質疑沒能力交租的店舖為何不直接結業，反要拖欠3個月的租金，除非只打算營業數個月就「撻訂（悔約）走人」。蔡志忠則擔心，部分在決定結業和繼續營業之間搖擺不定的商戶可能藉這條如「尚方寶劍」的法例保護，索性不交租——在3個月保護期內觀察市況，再決定會否交租。

假如營業環境未見好轉，蔡志忠憂慮租戶會直接清盤，到時業主只能向他們提出破產訴訟。不過，他表示中小業主都不會選擇採取法律行動，因屆時不但有損失3個月租金的風險，還要承擔追討欠租的法律成本，累計損失或超過3個月租金。

Harris亦透露，有同行曾研究如何利用條例向業主施壓——假如業主不按要求減租，租戶就會在保護期後結業離場。業主礙於法例只能白白讓租戶多租3個月，即使租客悔約、放棄訂金，也只是勉強補全保護期的租金，但業主還需另覓新租客，變相增加成本。

香港執業大律師劉晉安表示，理解受影響業主質疑政府此舉干預合約精神、挑戰《基本法》第6條「私有財產權」，但他強調「暫緩追租」只是3個月的短期保護措施，並非完全剝奪業主的提訴權利。他又提醒業主，在保護期過後完全有權利入稟追討租金，並不存在租戶擁有3個月「免費午餐」一說。一旦展開法律訴訟，過程所需時間普遍超出3個月；假設勝訴，欠租商戶有沒有能力執行判決更是未知之數，因此追租的時間成本遠高於金錢。

經濟學者支持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 適當干預有利市場穩定

香港中文大學商學院亞太工商研究所名譽教研學人李兆波也認同條例會干預自由市場，但同時也覺得「非常時期這樣做是無可厚非」，而當市場回復正常後，政府便不應再有此舉措。他直言，目前未見暫緩追租影響外國投資者對香港經濟的信心，亦相信外資會理解條例不屬整體經濟策略，「大家都知道這個政策是在特殊情況，如戰爭、疫情下才出現。」對於條例草案提出暫緩銀行等貸款人向受影響業主追款，李兆波估計對銀行影響不大，銀行現金流充足，其風險管理並不會因為個別業主欠租、按揭貸款等而上升。

就個別持有指明商業用處所並依賴有關處所的租金收入維生的業主，政府提出將透過「百分百擔保個人特惠貸款計劃」提供相等於3個月租金的免息墊支貸款，上限為10萬元。李兆波指出，業主申請可能只是方便現金周轉，未必關乎收租，因此沒太大幫助。蔡志忠分享，他身邊甚少業主會申請此貸款計劃，認為這只能安撫現金流少的小業主，「幫補不了多少，但聊勝於無」。

防疫政策是恢復經濟的關鍵 商戶無奈慨嘆與疫情鬥長命

撇除暫緩追租，李兆波指恢復香港經濟的關鍵是疫情防控政策，「第五波疫情（經濟）困境可以說是人為，因為是人為方案限制經濟活動。」惟防疫措施就像「牆頭草」朝令夕改，令市民無所適從。Steven認為只要疫情受控，市民便會增加外出，有利生意，「歸根究底，其實做好防疫便能解決問題。」而餐廳負責人劉先生則感慨，市民的生活習慣早已改變，即使疫情緩和，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他們在食肆用餐的信心和頻率，只能盡力捱下去，與疫情「鬥長命」。